【沈谢】长河（十九）
十九
两三日后的清晨，晨光熹微，瞳大人手持药碗走过花架旁，花架上的绿枝正春意盎然，花架后是一方池塘，两名年岁颇小的婢女在池边喂着锦鲤。
自从那日山中大火，瞳大人便随柳县令一道回了府衙，且每日必是鸡鸣时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经过，送去柳县令房内。管家及下人眼中，这位眼罩遮住了左目、有些清瘦的一头白发的大人恐怕来头不小，一则是懂得些岐黄之术，二则谁人都瞧得出，向来自视甚高的柳老将军待他格外厚爱，首先能随意出入府邸这事，即非普通寻常人。如今天下无战事，百姓安居，素闻有些权贵王孙喜爱寻访名山大川，顺带感受人间疾苦，又闻得一些世外高人在深山老林住久了，忍不住到凡尘俗世溜哒一遭，因而细细一思量，估摸着这位瞳大人的身份不外乎二者之一罢。
瞳徐步来到柳县令房外，轻扣两三声门扉，径自推门进入，一扇屏风立在正中，屏风下的火盆仍残留着昨日的馥香。柳老将军平躺床榻上，他的身子动弹不得，口不能言语，双目浑浊无生气，却能听得到声音。瞳慢慢靠近床边，娴熟的取下他身体和头部的多处银针，等了半晌，年老的县令微微阖动了干涩的唇，眼中渐有一丝清明，再等一盏茶工夫，恍然惊醒。
瞳淡漠道：“现在是卯时。”
老县令略有迟疑的瞅瞅他，再一眼瞥见药碗，忽然像是笑了一笑：“原来又是这时辰了，怪不得…………拿过来吧。”
药物辅以针刺，加之蛊虫，用不了多久，即可成为流月城的第六个活傀儡。
一碗汤药饮尽，柳县令难得的支撑着精神不肯睡去，反是望着屏风下烧过的火盆说：“昨日看你焚烧的那些花朵实在过于娇艳，老夫活了一把岁数，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心惊的花色，不知可有花名否？”
瞳跟着将军的目光看了过去，火盆的四周已然被薰得黑乎乎了，恰好有一缕曦光透过窗扇，落在盆中。瞳望着光道：“没有。不过将军有否听闻，阴间黄泉路上生长着成片无义草。那花与无义草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老将军凝神想了想，面露苦笑的摇头。
瞳道：“无义草另有二名，一作彼岸花，二为曼珠沙华。”
将军坦然笑了一笑：“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话声落，药效猛然发作，身体内霎时犹如被百虫啃咬，疼痛到几近疯狂。方才谈笑自若的将军汗水涔涔的瘫倒床榻边，干枯瘦弱的身体蜷缩成团，依旧抑制不住噬心剧痛，然而一刹，疼痛竟是停止，再一刹那，有如坠入深渊，漫无边际的寒冷与黑暗侵蚀他的精神。
瞳沉默的等在一旁，面上殊无表情变化，直至屋门开阖，沈夜从屏风后走了进来，他才略微抬了抬眼皮。
沈夜问：“如何了。”
瞳说：“再有个四五日就成了。”
此时，老将军依然沉浸在无涯的恐惧之中，手脚像是覆满冰雪，不住的发起抖，而眼中尽是愤恨之意。过了一晌，恨意全然消失。他颓然睁开暗淡的双目，痴傻的盯着眼前二人，浑然不知今时何夕。
沈夜踏前一步，轻声道：“将军放心，这座城，本座替你守着。”
当日午后，沈宅内，小谢衣用了饭，说要消食溜溜，顺带补充瞳大人说这样容易长个子。沈夜正翻阅边陲小城历来的卷宗，一时无暇顾及的点头应允后，再一抬头，人已经跑不见了。
过了多半会儿，随从奉命前来，一踩进门槛即看到大祭司深敛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事情，案上摊开了一卷画轴，由他角度望去，白色画卷上的墨黑的寥寥几笔极像山势地形。然后大祭司拾笔，分别在两处圈了圈。
随从走上前，躬身行礼。
沈夜略一点头，指着圈起的一处道，“这里是龙兵屿。”再手指另一处，“这里…………”
随从清楚大祭司现下所指，乃是神农神上赐予的最初的流月城。
沈夜说：“故国如今被魔域盘踞……你寻个机会脱身，到龙兵屿找一个叫明川的少年人。见了面，他知道如何做。”
随从恭敬道：“属下领命。”
案上有两封书信，一封的内容是些清单，详细列出山上暗室中多年不见天日的数箱金银财宝及弓、箭、刀、矛、剑、戟等兵器，另一封则是要求华月暗中调查数月前的暴乱是否与天同祭司雍门迪有些干系。也就是这场莫名被挑起的争端，使得小谢衣永远的没有了娘亲。
沈夜把信递出去：“待龙兵屿事情了结，速回流月城，将信交由廉贞祭司。”
随从颔首：“遵命。”
谢衣追着一只蝴蝶足足跑了三条巷子，在他终于捉到蝶，小心翼翼捏着往回走时，发现离陌巷不远的一间旧屋不知何时已被整修一番，屋子外围竖起低矮的篱笆，篱笆旁又架了棚，棚子前挂着大招牌，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谢衣没几个识得的。棚子中坐着个道长模样的年轻人。说是道长模样，只因他身着道袍，怀揣拂尘，实则却是优哉游哉的举着酒杯呷了一口，品品滋味，瞧眼草丛里放纸鸢的孩童，心有戚戚的笑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小谢衣不由得想，这个道长跟大祭司不一样。
回到沈宅，沈夜仍在处理事务，谢衣把蝴蝶放进小笼子里，又喂了小羊儿，顺便撸了撸羊毛后，回屋习字去了。等到寅时许，柳将军依照瞳的吩咐，在府衙内与诸人小酌畅谈。沈夜这边手头事务处理完毕，闲了下来，起身到谢衣房内。
一进门，看到小小的谢衣已是伏案而睡，不知睡了多久。他的手中还握着笔，有几滴墨汁蹭到脸颊，一只明黄的蝴蝶在巴掌大的笼子里飞来飞去，笼子下压着字条，是谢衣的字，上面写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沈夜不禁莞尔而笑，慢慢的抽出笔来，抱起他，轻手轻脚的放到床上，细心的盖好了被子。
有很多时候，或者某一瞬间，沈夜突然会期待，期待这个将由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日后会成长为何等闪亮的模样！
前不久，华月送来的一些物件中，夹有沧溟的一封信。信上，沧溟却是说道，“他是谢家人…………你将谢氏未来的族长带在身边，是想把他训练成一柄利刃，还是准备让他成为你权利的垫脚石？”
沈夜的回复，只有短短一句——谢衣，只有可能是本座的弟子，流月城未来的大祭司。
窗外微风徐徐，偶有黄莺啼鸣，小谢衣酣睡中蹬了蹬被子。沈夜俯身为他掖好时，浅浅的笑了笑，如春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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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是《长河》的最后一更了，之后是《故国》，是大谢衣（……）跟大祭司的相亲相爱日常，顺带再解决解决雩风、崔灵镜、雍门迪等人。
不过《故国》应该明年再开坑了～
小谢衣还有一篇番外来着，呃，就是元素略多了些……基本元素是穿越、平行世界，稍微还带一点点的惊悚_(:з)∠)_
《爱你？爱你！》这篇也要填的说，其实这篇名起得实在是随意啊，比吃饭喝水拉个屎还要随意orz，又因为这个随意的篇名，多加了一些沈谢两小无猜的设定～这篇跟糟心事是同种画风，属于换汤不换药型，捂脸。
嗯，回乐乎快两年了，感谢所有从开始到现在加我关注、给我点热度和评论的太太们，爱你们！ヽ(*´з｀*)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