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忘川（五）
五 隐隐的爱
沈夜知道，有个成语叫卧薪尝胆，有句话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还有两句为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背着谢衣，隐忍的走在黄泉路上。黄泉路很长，阴暗潮湿，抬首远望，遍地是鲜红如血的曼珠沙华。
谢衣一手圈住沈夜脖颈，一手由口袋里掏出饼干，用嘴巴咬开包装，饼干塞进嘴里。
沈夜听见背后传来清脆的咔嚓声，然后眼前冒出一只手，手上举着缺了一角的饼干……
“这是压缩的，味道很好，我徒弟亲自做的。折腾这么久，你也饿了吧？”
沈夜确实饿了，饥肠辘辘。
“要不，我喂你。”说着，他将饼干凑到沈夜嘴前。
“拿开。”沈夜低声道。
谢衣无所谓的笑了笑，收回手，重新咬下一口，再次送到沈夜嘴边。
这一次，缺口更大。
沈夜脸色阴郁，狠声道：“谢衣，你找死么。”
谢衣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说：“放我下来，我有新的给你。”
沈夜看了看脚下的路面，瞥眼路旁娇艳欲滴的彼岸花。他快步走到花前，准备将谢衣扔到花上。谢衣看准时机，说时迟那时快的迅速从背上跳了下来，平稳落地。
沈夜见计谋落空，也不恼怒，随口哼了一声。
谢衣心中冷笑：想摔我？没这么简单～
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大约是黄泉路的中间段。路上不断有前往冥界的魂魄与二人擦肩而过，路的两旁，也有独自徘徊游荡的孤魂。
沈夜视线越过一簇血红花海，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谢衣随之望去，拉扯一下他的衣摆，点点头，先一步朝那里走去，沈夜紧随其后。
到达空地，谢衣在包内翻出三四块压缩饼干，全部拿给沈夜。沈夜还他两块，谢衣不客气，接过来直接装进口袋。
沈夜充饥的间隙，谢衣跳上一块高石，远远眺望，刺目的彼岸花成簇，犹似鲜血铺就的道路。再远一些，黄泉路长长的尽头没入黑暗。
据传，黄泉路延伸出的某条分支直达魂之彼岸，因为蒿里的特殊性，魂之彼岸的入口常年有恶魂把守。
沈谢一路过来，一条分支竟是也没瞧见！谢衣当即取出一只冥蝶，在其腹部抹上蝶粉，轻轻抬手上抛，冥蝶扑扇着翅膀，融入前方的阴暗。由于蝶粉缘故，已是隐去自身散发的白光。
沈夜将一切尽收眼底，不语。
须臾，冥蝶飞回。谢衣跳下高石，语气严肃：“前面没有分支。”
“……”沈夜思忖，“谢衣，冥蝶给我。”
冥蝶乖巧的落到沈夜肩头，沈夜嘴巴轻轻阖动。不多时，地面出现一团黑影。冥蝶遵照指示，飞入黑影正上方。只稍片刻，二者融合，原本洁白无暇的冥蝶骤然成了灰色，挥舞翅膀在空中打转。
沈夜转身对谢衣道：“跟上。”
谢衣有刹那的恍惚，在见到黑影之时。沈夜及时把他拉回，他连忙追上，一路小跑到沈夜身边，云淡风轻的说：“想不到你还留着。”
沈夜好似没听见，又好似听见，双瞳紧紧追着冥蝶，直至它落到前方的岩石，谢衣才听见他说：“顺便罢了。”
黑影是谢衣入行初期捕获的第一个“物”，经过一段时日的驯服，特意送给师尊。黑影极擅长寻路，缺点是必须依附宿主。
沈夜依稀记得，当时收下后，谢衣喜不自禁的样子。虽然理论上讲，他完全不需要黑影这东西。
二人来到岩石旁，左右查看一番，确定无异常。但冥蝶落此，必然有所指，二人沉思少顷，了然。
沈夜举起猎魂枪，枪口对上岩石，谢衣突然阻止，“我有更好的办法。”话落，他手探进挎包，拿出装有附魂的玻璃瓶，拧开瓶塞，唤出所有魂魄。一瞬间，白色光芒喷涌而冲，在二人眼前形成巨大的浮云。浮云笼罩岩石，纯白光晕直泄下来，岩石在白光的包裹中慢慢缩小，接着动了起来……
“沈夜！”
谢衣急急的呼喊，沈夜已是朝着岩石连开数枪。片刻，岩石消失，其后浮现一条蜿蜒小径，谢衣急忙收回附魂，脸色苍白的跟着沈夜踏进那里。
又过片刻，小径消失，岩石出现。
那条小径正是二人寻找的分支。
径长如洞，四周一片漆黑，谢衣释放大量冥蝶照亮。莹莹白光下，他艰难的迈着步子，额头手掌皆是冷汗。走了数米远，终是体力不支的倒地。
岩石为灵，镇守分支入口。沈夜的猎魂枪具有极大杀伤力。一枪击中，镇守灵必灰飞烟灭。谢衣不愿如此，便以附魂庇佑，被枪射中后，也只是短暂消失。然而附魂在庇佑期间将消耗大量晶魄，晶魄乃附魂凝聚生命之根本，一旦消失殆尽，附魂必亡，其主人也将折损生命。
蜿蜒的路上，出现意料之中的响动。沈夜停住脚，拧眉重哼，走回谢衣身边，冰冷的鞋尖踢了踢他，没有反应，沈夜眉头拧得更紧，满脸不悦道，“自讨苦吃。”然后，他僵持着站了半晌，仍不见苏醒，这才慢慢蹲下来，神色微微变得柔和，伸手抹去谢衣脸上的污渍，望着他昏睡的侧脸，语气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何必。”
沈夜叹了气，背起谢衣，继续赶路。途中，谢衣被一束强烈的白光照醒——一只冥蝶停在他的面前。但很快，又一次昏睡过去……
谢衣第二次醒来时，能够清晰感受到微风吹拂在脸上，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倚靠着石壁，沈夜背对他。谢衣手掌撑石壁，想要站起，但体力尚未恢复，精神也不济，身子一歪，重重向一旁倒去。沈夜回身，眼疾手快的接住，口气微怒，“自不量力！”
谢衣倒在沈夜怀里，待坐直身子，双手无力的推拒他，问：“这是哪儿？”
沈夜不屑的收起手，沉声道：“分支尽头，前方是魂之彼岸，有两个恶魂。”
谢衣侧目，一眼扫到沈夜别在腰间的猎魂枪，枪膛隐隐闪着黑光，谢衣状态很差，可不妨碍思考……谢衣知道，沈夜是要硬拼，这无疑是下策！莫说现在的情况，就算自己活蹦乱跳，就算两个人联手，也未必有获胜把握！在捕魂这一行业，谢衣从不心存侥幸。
他看着沈夜，虚弱道：“你去送死么？”
沈夜哼笑，唾之以鼻：“你以为我是你？”
“……别去，”谢衣抓住他的手腕，低语，“我有办法。”
“呵，又以自己为筹码？”沈夜挑起一眉，出言讥讽。
谢衣淡淡道：“你知道……恶魂之间存在着异性相吸。”
“你怎么断定不是同性？”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谢衣，你好意思说我么？”
“……”
“……”
“……谈正事。”
“不需要你提醒。”
“……”